【延禧/帝令后】假如乾隆不是大猪蹄子（12-夜话）
尔晴带着珍珠琥珀服侍皇后重新安置，明玉带着玛瑙翡翠照料璎珞治伤，叶天士拎着药箱两头跑，等两边好容易都忙完，再把叶天士送走，夜已深得很了。
两人院里并肩站着，均是深深吐了口气。
明玉想起刚刚私下再问璎珞，她只闭眼装晕不回话，好容易睁眼张口，却只跟自己说：“我这有玛瑙翡翠尽够了，明玉，你去娘娘那边伺候吧。”
“你以为我想理你。”明玉没好气，“是娘娘吩咐让我好好照看你。”
璎珞眼睛一亮，就再不说话了。
明玉拿胳膊捅了捅尔晴：“你那儿娘娘怎么说？”
“我刚提个话头就被娘娘斥了，哪儿还敢再多嘴。”尔晴摇摇头，“明玉，别说我没提醒你，莫以为璎珞是被娘娘厌弃了，这一打，娘娘心里存了不忍，往后璎珞在娘娘那儿分量只怕更重了，你以后可小心些少跟她对着干吧。”
一开始见璎珞被罚杖，她心里还有一丝窃喜，刚刚在服侍的时候便试探了一句，这一试便心下一沉。
往日娘娘不高兴，只是淡淡看她一眼，再不高兴，也只是淡淡两个字“尔晴”，便知她能领会意思不再说下去。
这回娘娘却直接给了她一句“闭嘴。”
叶天士听了璎珞的话先进殿去给娘娘请脉，平素那么宽和温婉的皇后此刻却难掩不耐，径直要把人赶去璎珞那边。
还是叶天士劝她：“皇后娘娘，臣虽入京不久，也知道了些规矩。长春宫这半夜的宣了太医，哪有不给怀了龙嗣的主子先看，却只去看犯错奴才的道理。若传出去，对璎珞姑娘也不好。”
这句话本是尔晴该说的，因着前面娘娘斥她那句“闭嘴”，她便没把这话说出口。
“本宫倒要看谁敢传出去。”娘娘只冷冷看了她一眼，看得她心里凉了半截。自打璎珞来了长春宫，尔晴这皇后身边第一人的身份就岌岌可危，眼下娘娘更直接为了璎珞敲打起自己。明明犯下大错的是她魏璎珞。
尔晴只觉有些心寒，娘娘既疏远在先，便不能怪自己存了私心。
这些话是不可能对明玉说的。那傻丫头还在为这一晚的变故嘀嘀咕咕：“这叫什么事儿啊。被打的像是得了赏，打人的反倒坐立不安。”
刚刚娘娘都已睡下了还又把她叫过去仔细过问璎珞的状况，又吩咐她留个小宫女在璎珞房里守一夜。等她应了又改了主意，“明玉，别让小宫女去了，珍珠，你跟璎珞一向要好，你去守一夜吧，小心照看璎珞，本宫会记着你的功劳。”
那头璎珞趴在床上，背后伤口已敷了上好的伤药，清凉丝丝减了些疼痛不至太难熬，却也有些折磨，一时睡不着。
无论如何，姐姐的仇算是报了。往后裕太妃被人提起来都是吃斋念佛一生却不知背地里做了什么恶，竟被天雷劈死。
娘娘今日发怒，不为她可能牵累自己，只因她为报仇竟失了本心，险些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。
皇后朝服庄重繁复，只为展示天家威仪，凤冠东珠各项配饰加起来足有几十斤，穿一回脱一回要大半个时辰，看起来庄严，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知道穿的人辛苦。娘娘一年穿不了几次朝服，今日却为了让她记个教训半夜里穿上身，本来娘娘都已换了寝衣。
璎珞报了仇，心里最大最沉那块石头去了，却松快不了几分。
她怕了。
一怕若不是娘娘今日教训，她也许还沾沾自喜就此一脚滑向歧途；二怕娘娘为自己动怒伤身伤怀，但凡有一点不妥，她都万死莫能赎罪；三怕娘娘看到她恶毒一面就此厌弃，再不愿留自己在身边。
思来想去，璎珞忍不住道：“珍珠，你去替我悄悄看一眼娘娘那边安置了吗？”
珍珠应了，临出门前却打趣她：“璎珞，娘娘就算还没安置，你这个样子还想能爬起来去请罪吗？”
“若能让娘娘舒心，再打二十杖我也是受得的。”璎珞闷闷道。她只是想知道娘娘是否安好，若到这个点儿那边灯还亮着，多半就是娘娘身子有些不妥。果真如此的话，她干脆等天亮自己爬去慎刑司再领二十杖好了。
过了一炷香的工夫，璎珞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她趴在那里不便回头，便提了点音量问：“珍珠，娘娘安置了吗？”
就听珍珠站门口含含糊糊“嗯”了一声，接着房门又吱呀一声重新关上，然后便有轻轻脚步声走近。
“安置了就好。”璎珞松了口气，“我这里没事了，你帮我倒杯水放床头，就回去歇着吧。”
说完没听见人应声，只听见人倒水的声音，接着便往床头这边来了。
等脚步声到了床头，璎珞瞥见拈着杯子正要放下的那一支纤纤素手皓腕，才猛地一惊。
“娘娘！”她下意识便要爬起来，却扯痛背上伤口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趴着别动。”富察皇后抬手压住她没受伤的肩部，把她轻轻摁了回去。
璎珞身上实在动不了，只能努力转过头，见娘娘披了件大氅，此时一弯腰氅口下面便露了缝隙。
璎珞一眼瞥见大氅里面只有寝衣，着急说道，“娘娘，您怎么来了？赶紧回去，小心着凉。”
她说着便扬声叫人：“珍珠！送娘娘回......”
可话没说完，便被皇后一只素指点在唇间封了口。
“你安生些。”富察皇后轻轻坐到床沿，抬手抚了下她脑袋，“没本宫的吩咐，珍珠不敢进来。”
“娘娘......”璎珞只觉自己脑子一片空白，她素有“巧言令色”之名，此刻却除了“娘娘”二字再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“疼吗？”
璎珞摇摇头，不想让她担心。
“说实话。”
璎珞只得点点头。
“疼就对了。”富察皇后轻轻叹口气，“叶太医说，你要躺上小半个月，好在年轻底子好，只要精心照料，应该不会留下病根。”
“奴才是罪有应得，却让娘娘受累操心，实在罪该万死。”璎珞轻轻道。
“璎珞，本宫来，不是想听你请罪。”富察皇后却只向她轻轻摇了下头，“方才本宫本已就寝，却辗转反侧，思来想去还是要来亲眼看看你才放心，你可知为什么？”
“璎珞不知。璎珞只知自己不值娘娘这样费心，可是看到娘娘来了，璎珞真的很开心。”
富察皇后轻轻一笑，柔声说道：“璎珞，你很机灵。你的机灵若能一直用在好处，则善莫大焉。本宫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走岔了路。”
“璎珞明白娘娘的苦心。”璎珞点点头，无意识地拿自己脸庞去蹭娘娘轻抚的指尖。
富察皇后纵着她轻抚了一会儿，一时无言。
她本是一则担心璎珞伤势，需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，二则怕她生了怨怼之心只记得挨打不记得教训，那就白受了这一番皮肉之苦，这才悄悄过来探视安抚一番。
可看这丫头小狗般黏主人的模样，她是想多了。
富察皇后心中欣慰，思量过后转了话题：“璎珞，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。我不称本宫，你不称奴才。出自我口，传入你耳，再没有第三人知晓。只当我是教过你读书习字的半个老师，你也说过把我当作了姐姐。”
璎珞一怔，不知娘娘这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大事，竟在出口之前做这样一番铺垫。
“娘娘请说？”
便听富察皇后缓缓道：“如今不管是你有心还是无意，害死你姐姐的真凶都已经死了，且死法还是这般的不体面，无论如何，也算是大仇得报称了你的心。我说得可对？”
璎珞张嘴欲答，娘娘一只纤纤素指又到唇边封了她的口：“我说，你听，不用急着答我。养伤这段日子，你好好想一想。”
“这一次，你既没走到最后一步，我便能保你平安再无后患。可是璎珞，你抱着必死的心入宫，是为了给姐姐报仇，现在仇已报了，你却还活着。那接下来，你打算怎么过？”
璎珞眼中露出茫然之色。她还没想过这么远。
只听富察皇后续道：“宫女的未来无非两条路，一是年满出宫，二是一生留守紫禁城。你是我身边的大宫女，还有第三条路，有一天你若遇上合意的男子，我必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。”
“娘娘！”璎珞又羞又急，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，“我才十五。”
“是啊，你才十五。你前头的路还长。”富察皇后莞尔一笑，“所以我要你好好想一想，你将来的路怎么走。刚才说与你听的，是其他人的路，对你，我却觉得，哪一条都有些委屈了你。”
“娘娘......”璎珞又忍不住开口，却除了这两个字再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璎珞，你想出宫吗？”富察皇后轻轻问她道，“我既做了这个皇后，想提前放个人出去还是做得到的。”
璎珞一震：“娘娘，您不要我了？”
“不是赶你走。”富察皇后再度莞尔，“你若愿意留下，我自然是喜欢的。只是我看你进宫以来，为奴为婢的宫规礼仪虽然从未出过岔子，背后那根脊梁却从来没弯下过。要你再这样过十年，我舍不得，你又岂能甘愿？”
“娘娘，我......”
“又忘了。我说，你听，不用急着答我。”富察皇后再度伸指止住她，“若是舍不得傅恒，你放心，宫外没那么多规矩，你们想见面更容易些。我看他对你一往情深，你若是也愿意，只要你二人心意不变，我总归能想到法子求皇上成全......”
“娘娘！”璎珞急了，顾不得牵动背后伤口，动手把封口的那只素指抓了下来，“我只舍不得你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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